我的爹爹三年前无故失踪。

娘亲将我留在苗疆，独自一人前往中原寻找爹爹，却再也没回来。

后来，我进了皇宫成了宠冠六宫的锦妃的一个粗使丫鬟。

我替她干尽了坏事，用蛊毒杀死一个又一个她所厌恶之人。

甚至亲手将长针刺进了早已成为人彘的娘亲的心头。

娘娘在一旁拍手娇笑，称赞我的忠心。

只是锦妃不知，后来这针成了对付她最好的利器。

1.

「今儿个锦妃娘娘要挑选十二名婢女，你们都知晓规矩吧？」

「锦妃娘娘呐，圣宠不断，你们进了娘娘的翊坤宫里当差，那就是去享福的！」

我和其他被选上来的侍女一齐跪坐成排，管事的张嬷嬷端正着身子，踱步在我们面前高谈阔论。

「诶，你觉得我们会被选上吗？」

跪坐的我旁边的一个绿衣婢女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问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

那婢女见我一副呆愣的模样，顿感无趣。

「你要是一直这幅死人样，即便每月一次也绝对选不上你......」

她嘟囔的小声，但还是传进了我耳朵。

每月一次？

正想着，一双深色略显老气的花盆底鞋就映入我的眼帘。

瑟缩了一下，我低垂着脑袋，绷直了身子。

「你，抬起头来。」

嬷嬷的有些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我的心脏一紧。

「听不见么，就是你，抬起头来！」

见我迟迟未动，嬷嬷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心一横，闭上双眼，猛地一下扬起脑袋，露出我稚嫩白皙的脸庞以及脸右侧那块吓人的疤痕。

「嗬，原来是个丑八怪......」

「滚回去吧，别污了娘娘的眼睛。」

我又低垂着头，左手不自觉地附上面颊，这块疤痕是我自己拿火钳烫的。

娘亲说，中原自古容不下苗疆之人，认为会巫术的我们有不祥之兆！

而我烫掉的，是代表身份的苗疆刺青。

从此，世间再无苗疆之女阿月，取而代之的只是深宫中一名丑陋的婢女......

「这婢女我瞧着倒是不错。」

一道清丽如黄莺般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娇俏却又带着些威严。

嬷嬷连忙行礼：「锦妃娘娘安好。」

锦妃？

传闻中被独宠的妃子，皇帝的青梅竹马？

我偷偷向旁边瞟了眼。

锦妃穿着一袭牡丹双龙纹锦蜀衫，衬得整个人娇艳欲滴，配上她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整个人美艳地不可方物。

但她的头上簪着的却是--娘亲最爱的那只珠钗。

这簪子是爹爹亲手做了送给娘亲的礼物，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我直愣愣得瞧着那个簪子，血液凝固成一团，瞳孔不自觉地扩散。

我绝不可能看错，这就是娘亲的簪子！

恍惚间，锦妃不知何时来到了我面前。

白皙如青葱的手挑起我的一缕发丝，眯了眯眼说道：

「倒是有一头乌黑油光的头发，以后你就留在我宫里做事吧。」

回过神来的我先强压住内心的疑惑和不安，跪谢拜恩。

娇俏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有名字？」

我摇了摇头，惶恐道：

「求娘娘赐名！」

锦妃对我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

「那便叫满玉吧，玉满则祥，吉利。」

我再叩首。

「满玉谢娘娘--」

2.

我叫阿月。

不，现在应该唤作满玉。

来到皇宫之前，我和爹爹娘亲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苗疆。

苗疆不大，隐藏在山谷狭缝之间，进出口处有一团经年累月形成的毒瘴气，只有我们苗疆人才不受其影响，所以几乎断绝了对外来往。

本以为，我会一直生活在苗疆。

其实这样也很好，我喜欢这里，喜欢浅蓝色的天空，喜欢花儿和小草，喜欢爹爹，如果娘亲不让我学习巫术的话我也喜欢娘亲......

可三年前的某一个清晨，爹爹背着竹篓外出采药，不知所踪。

有路过的村民说看到了穿丝绸制成的中原服侍的人在山谷附近出没，估摸着起码是个贵族。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娘亲没有一丝犹豫，收拾好了包袱就准备前往中原。

践行前，她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的勉强：

「阿月乖，娘亲很快就把爹爹带回家好不好？到时候娘亲再也不逼着你学巫术了......」

「如果娘亲没回来......」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我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松开了挽留的手。

我们一起走到家门口，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全苗疆的人都围成一团。

他们高声呼喊着：

「圣女，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苗疆不能没有圣女啊！」

娘亲背上包袱，一字一句道：

「如果连自己的男人都保护不了，那我还算什么圣女？」

说罢，娘亲不顾众人阻拦，穿越毒障走了，单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同爹爹一样，再也没有回来。

我默默将眼泪擦干，学着娘亲给我留下的巫术书。

再后来，我将脸上的刺青烫到模糊，也收拾好包袱，离开了苗疆。

我要自己去寻爹爹和娘亲。

但我从没想过，自己能进到翊坤宫，即便只是一个粗使丫鬟。

想到锦妃头上的那根素簪子，我眸色暗了暗。

娘亲的未归，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按照嬷嬷的要求细致地清扫着宫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弯明月挂上枝头，周遭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绿衣侍女的话还在我耳畔久久萦绕着。

【你要是一直这幅死人样，即便每月一次也绝对选不上你......】

每月一次？

锦妃，需要那么多侍女做什么呢？

不知不觉我清扫到了大殿门口，门半掩着，烛光影影绰绰。

此时不少婢女都去寻觅吃食去了，也不知为何宫殿门口并未有人看守。

我压下心中的疑惑，站在门口朝里望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朝声音的来源--寝殿走去。

只见暗黄的烛光下，锦妃正对着铜镜坐着。

她先是端详了一下自己绝美的面容，紧接着拉开了一盘的梨木柜，里面赫然是一顶顶头发！

我的心脏砰砰好似要跳出胸口，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将自己的头发扯下，随意丢进了柜子......

锦妃，是个秃子？

我腿有些发软，忍不住扶了一把旁边的矮椅。

「吱呀--」一声，我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等我再次抬起头时，就见锦妃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嘴角诡异地勾起。

3.

我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微微开合，额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本宫，好看吗？」

锦妃细嫩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逼迫着我抬头直视她。

妩媚娇俏的话语此时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叫人不敢回答。

「娘娘自然是极美的。」

我颤颤巍巍才说出这几个字，锦妃面容绝佳，但没了那三千青丝，却显地有些突兀可笑了起来......

听了我的话，锦妃松开了手，轻笑出声。

「你倒是嘴甜。」

说罢，她抬眸看向我。

「既然如此，就赏你个痛快吧，一杯毒酒如何？」

「临死前先剜了你的头发，如此乌黑油亮的头发，做假发想必不错，之前那些人的头发都不中用......」

锦妃神神叨叨地说着，眼里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我刚刚才得以喘息的心又绷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翊坤宫每月都要选婢女的原因--仅仅是为了给锦妃一人供应头发。

不行，我还没有找到爹爹娘亲......

我不能死！

我跪下，用力磕头，直到血肉模糊也不敢停止。

「求娘娘饶了奴婢一条小命！」

「奴婢愿意誓死效忠娘娘！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

锦妃瞧着我，眼里闪过一抹兴致。

「誓死效忠我？你确定吗？」

到了这等关头，我哪敢说不，拼命点头以表忠心。

「有意思，满玉是吧？跟我来。」

锦妃说了声，随即走到梨木柜子旁边，挑了顶头发戴上，又恢复了绝美的面容。

我站在一旁，恭敬地低着头。

「害怕？」

我缩了缩脑袋，「不是，奴婢怕是惊扰了娘娘。」

锦妃浅浅笑着，勾了勾手指，唤了声。

「走吧。」

几名黑衣侍卫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我的眼睛蒙住。

我不敢反抗，被带着走了一个钟头，布条被揭开了。

目之所及阴暗，潮湿，黑色的墙壁上方是星星点点的红色，应该是血迹。

这是地牢？

见我十分好奇，锦妃挥了挥手，领着我去了尽头的一个小牢房。

我亦步亦趋地跟上。

来到尽头--

逼耸至人的小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灰色瓦罐，此外再无东西。

见锦妃来了，看守牢房的狱卒十分自觉地将瓦罐打开。

我强压下内心的不安，颤颤巍巍地朝里望去。

一个肢体不明的人彘正泡在里面......

我只模糊看了个大概，便吓地后退了半步。

锦妃嘴角上扬，「这么胆小？」

她拍了拍手，狱卒便用将罐子里的人彘捞了出来。

这一捞，让我失了魂--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彘，胸腔痛到呼吸不过来。

是娘亲！

锦妃没察觉到我的不正常，只当我是害怕，她递给我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有些恶趣味的说道：

「你要是敢刺这个人彘，我就饶你一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