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肚子大如牛。

医生都劝我妈把孩子打了，不然会吃光她肚子的营养。

最后吸光她的精气神，活活拖死她。

我妈不信。

她说和尚说了，双生出，富贵来。

她没说，和尚还说，一女好，一女灾，双生双克。

灾者克父克母要人命。

好者，荣华富贵享不尽。

后来，和尚的话果然都应验了。

1

我家里是做小生意的。

我妈总想着发一笔横财，天天躺在家里啥也不做。

和尚的话像一把刀定在我爸妈心里。

怀孩子的第八个月，我爸将中了十万块的彩票捧在手里，不舍得放。

我妈也看着门口贴着的拆迁告示，喜气洋洋。

第二天，超市老板打来电话说我爸给的钱没用来买彩票号码。

住房局的人说我家的房子是违建，一毛钱的赔偿都没有。

我爸妈两人对视一眼，我妈一拍肚子，下定了决心。

「生，生下来就把那个扫把星丢到和尚庙里！」

妈听了和尚的话，硬是在医院产房里苦熬了三天。

活生生的将肚子里的双胞胎剖下来，连血带肉的剖宫产也做了。

血淋淋的两个不足月的婴儿，为了福星能早点出生，活剖下来。

「生？肯定要生的！一个好女下来都能填补咱家之前欠的外债了。」

「那灾女呢？她不是克父母吗？」我爸面有难色。

「这么大了，也打不了，再说了，双生，只生一个也不灵了。生下来，丢一边去呗！」

我妈捧着大肚子，得意洋洋。

可谁才是那个扫把星呢？

2

我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黑瘦黑瘦的，活脱脱的一只瘦猴子。

我姐漂亮，红润润的脸颊，亮晶晶的眼。

就算如此，我妈还是不敢肯定我才是扫把星。

「一天没给喂奶就哭成这样，长得又丑，还不乖。活脱脱的死人相，迟早滚回庙里吃斋。」

她很气愤的单手抱着刚满月的我，一边晃着腿。

腿抖着抖着，就踩空了。

紧接着手里滚烫的奶瓶突然滑落，也砸到了楼下玩手机的我爸头上。

他惨叫一声，满身都是煮沸的冲泡的奶粉水。

我爸的胳膊给奶水烫伤，我妈则在下楼时踩空断了条左腿。

我爸妈的大小伤一直间断出现，我妈腿伤没好，出门又被人丢下的花盆砸到脑袋，鲜血直流。

我爸骑车的时候，摔进臭水沟里了，瘫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两个人断断续续伤了三个月，他们也再不敢碰我。

去问和尚，和尚只说等到十八岁那年送过庙里灾女渡劫即可平安度过一生。

如果那天不送来，则会让双生亡故。

而提早送来，好女的命会转成灾女。

灾祸也会连上族里三代。

从此，我便完全丢给了家里的奶奶带养，成了公认的克父母的孩子。

尽管有了双生带来的福音，家里买上了大房子。

可奶奶还是和我住在一个阁楼间里。

夏天闷热潮湿，冬天寒冷漏风。

「一个老不死，一个没人要，真是一对了！」

我妈笑骂，一边将换下来的衣服丢在地上。

奶奶则步履蹒跚的弯下腰，一件件的捡起来，拿去手洗。

她常常摸着我头发稀疏的脑袋，小声的安慰我。

「没关系，奶要你，不要听他们大人胡说八道的。」

说着又将兑好的米糊糊一口口的送进我嘴里，夸赞道，

「宝儿，真乖。」

我含着泪喝完所有的米糊，我暗自决心，一定要摆脱这灾女的身份。

总有一天，我失去的一切，都要自己拿回来。

六岁，我该上学了。

奶奶牵着我的手，亲自到我妈门口要学费。

妈一看是我，立刻呵斥道，「什么东西也敢乱进我家宝贝的房间？

要钱搁外边等着去！」

我从门缝里看到，姐姐的房间好宽敞，好明亮。

里面有大大的落地窗，好看的玩偶。

她穿着粉色的泡泡裙，像个小公主一样坐在我爸的腿上。

妈妈则蹲在一边将削好的没皮的苹果块递给她吃。

「我不想吃，这个苹果一点也不甜。」说着她手一挥。

苹果掉在地上，妈妈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哄着她。

拿了和尚给的压制气运的吊坠给她亲自戴上，「那老东西说了，戴着它，咱好女的命就不会被灾女连累完了。」

她才给姐姐戴好，结果一转头看见我，立刻将门拉开。

我手里正吃着姐姐丢掉的苹果皮，满心欢喜的等着过来的妈妈。

可她却怒气冲冲，抬手就要扇我一巴掌，却落了空，叉腰站着，反而崴了脚。

她还不解气，继续骂道，「孩子他爸，你来看看，我们家出了个贼了。

小小年纪的，就捡别人不要的苹果皮吃！」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不知道的以为我没给你吃的呢！

小丽，我没让你把昨晚的剩饭给她吃吗？」

妈妈非常生气，一只手还指着我乱蓬蓬的脑袋。

「你不用读书了，也没有哪个学校敢收你这种克父母的学生！」

我爸道，恨铁不成钢的道。

奶奶将我护在身下，出言反驳。

「我也没见过哪家父母这么刻薄自己小孩的！」

她领着我慢慢回了阁楼。

当天下午，我妈坐车回家的路上就出了车祸，呼啸而来的大卡车差点把我妈撞翻。

还是她急打了方向盘才躲过一劫。

两条腿都打了石膏，躺在医院两个月下不来床。

我爸投资的股票暴跌，一片残绿，他想在低点卖出，结果封盘了，再也动不了。

家里的资金又周转不开了。

不断有债主到他公司门口要账，还堵在家门口，他也没法回家了。

我妈躺在床上指着天骂我，「真是要人命啊！这赔钱的烂货。」

这话才骂完，就给自己的口水噎住了，半天喘不上气。

姐姐也被带过去辟邪，她站在妈妈旁边，嫌弃的看着妈流下来的口水，「恶心死了。」

这话给我妈听着了，本就疼痛难忍，心里一上火，没忍住也扇了她一巴掌。

姐姐第一次挨打，肿着半张脸，嚎啕大哭。

脖子上碧绿的吊坠暗暗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