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青楼名伶。

那日救下一个异域长相、浑身带血的男子。

可直到城破那日我才知，他是敌国将军。

还带了许多人来喝花酒，流连我的闺房。

百姓皆嘲商女不知亡国恨。

当匕首没入敌军胸前。

我携众姐妹教了他们最后一课。

「乱世之下我们可素手翩跹，亦可血溅敌军身前。」

1

大燕三十六年，燕云帝病危，太子临危受命，率军出征。

一月后，大败而归，大周以千军万马扬言踏平京城，燕云帝闻此噩耗，崩逝。

三日后，太子继位，宣使臣向周帝求和，太傅大怒，竭力阻止。

然新帝胆小懦弱，无储君之能，太傅大忧，遂缠绵病榻。

不久，新帝邀大周使臣进京，以此求和。

万香楼内，烟雾缭绕。

男子地讥笑声，女子地哀嚎声不绝于耳，我目不斜视，淡淡走过。

「这不是烟姑娘嘛？今日怎的出来了！伤好全了吗？」

我抬头望去。

那女子一席红色纱裙，酥胸半露，皓腕翻转间，艳波流转，可谓是万种风情。

与此不符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淫邪地人搂着她的腰，眼神扫视间吐出一句句下流地话。

她是万花楼新任花魁——秋棠。

原是我的妹妹，我的徒弟，我的至亲之人。

如今，她是最恨我的人，恨不得我下地狱，永世无法超生。

我不予理会，正欲离去，身旁那男子却冲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

「烟姑娘还是如此美，不若今晚，让烟姑娘一同伺候吧！」

说着，掏出一沓银票。

「自然可以，烟儿，好好伺候王公子。」

我不可置信地向后看去，老鸨正笑语晏晏地数着钱。

扭着腰走到我身边，附耳道:

「云烟，好生伺候着，不然……，你知道的。」

我愣了愣，收了脸上地神色，转而一脸笑意地扶着他。

身旁，秋棠眼含嘲讽，嘴角泛起一丝笑。

房间内，王宣急不可耐地拿起了鞭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有如此怪癖。

我立刻假意娇柔道:「王公子，奴家害羞了，你让棠妹妹出去，奴家单独陪你玩。」

王宣毫不犹豫，鞭子一抽，对着秋棠怒斥道:「还不快滚!」

说罢，倾身而上，我不停闪躲，面上带笑，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被伤。

转角处，我假意亲吻，簪子狠狠刺上王宣的后脖颈，一阵急促地反抗后，轰然倒地。

推门而出，秋棠点着烟，挨着栏杆，「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在这待下去。」

王宣是丞相独子，我不过区区一个妓子，王家若要对付我，不费吹灰之力。

我淡淡一笑，看向她，「阿棠，逃出去吧！如今天下大乱，逃出去，未必不能过的更好？」

一阵带着讽刺地讥笑声响起，秋棠一脸怨恨地盯着我。

「逃？云烟，谁都可以逃，你不可以，你就该堕在这地狱里烂掉。」

2

我带着藏了五年的银票，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逃走。

预备一路西行，逃向大周。

城门出，正欲离去，一队御林军匆匆赶来。

我心下一惊，已然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

惶恐，害怕围绕在我脑海中，一阵交流之后，一队御林军留在城门出，另一队御林军向西而行。

我越发认为这是冲着我来的，在出了城墙之后，我择反向而行。

傍晚，我照着月光缓慢前行，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我俯身看去，一个异域相貌，一身是伤的男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本不欲多管闲事，但，他这个模样让我想起了幼时。

也是遭人鞭打，躺在地上等待死亡。

我随手翻了翻，有刀伤，箭伤，听闻朝廷近来派兵驻守在这，但，看他的穿着打扮，亦不像军中之人。

思虑万分，我仍旧救下了他。

谁知，这将是我半生噩梦的来源!

山东内，我采了些草药，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虽没有千金之效，却足够保他不死。

一夜过后，我正欲离开。

一道雄浑有力地声音叫住了我，「可是姑娘救了在下？」

我未曾言语，将多余的伤药放在他身旁，淡然道:

「你我素未平生，我本无欲救你，但，或许你我有缘，期望你我不再相见。」

说罢，我转身离开，努力忽视身后如鹰般锋利地眼神。

一路东行，终于到达目的地，我兴冲冲地推开门，却看见满目疮痍。

到处丢弃的草药，未曾开动的饭桌，

还有……画到一半的画。

在那狼藉地正中心，一个海棠花地荷包干干净净地躺在那。

我目眦欲裂，痛不欲生，喉头涌上一股血腥味，最终喷涌而出。

一刻钟后，我不再犹豫，再度出发。

我筹谋了五年，好不容易将娘亲和弟弟送了出去，却被秋棠误会，决裂至今。

我自知有愧，努力弥补，却不曾想，

她竟如此痛恨我，甚至不惜抓走了曾经心心念念护着她的人。

敛下哀痛，不顾虚弱地身体，我一路赶往京城。

3

三日后，已至京城，我翻身下马，却没有看到守城人员。

一股若有若无地血腥味从远处飘来，循着气味，我来到了一处空地上。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像是人间炼狱一般，满地的残肢断臂，有不屈的士兵半跪在地上，手中却紧紧握着武器。

有老人，儿童来不及躲闪，恐惧，害怕的眼睛。

更有食肉的飞鸟在空中盘旋，意欲俯冲而下，「饱餐」一顿。

我跪在地上，双目无神，两手开始不停地刨着地上的坑。

城破了！王宫贵族，达官贵人仍旧好吃好喝，甚至得到爵位。

拼死守城的百姓和惟愿平安的百姓却无辜惨死，这世道，终究是在吃人!

从白天挖到晚上，我筋疲力尽，手上血流不止。

我木然地将一具具尸体放进去，不断地送别一个个英雄，祈求他们来世顺遂。

天蒙蒙亮时，我豪不犹豫地进城，我还有娘亲和弟弟，他们只能靠我了！

我不能退，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4

万香楼内，以往声色犬马，欢歌乐舞的地方，如今也没落萧条了！

直奔秋棠的房间，却不曾想……

「云烟姑娘，好久不见，真是让在下好找啊！」

一席玄色暗金蟒袍，面冠如玉，眉目如峰地男子低声说道。

我大惊，脱口而出，「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你是谁？」

一道咒骂声传来，「云烟，你个小贱蹄子，这可是大周的镇西将军，你竟敢冒犯他？想吃鞭子了吗？」

忽的，无力地跪跌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攥着心口的衣服，控制不住地，泪水不断涌出。

台上男子向我走来，俯身于我耳边，看起来，像是情人般地缠绵悱恻。

男子淡淡道:「对本将军的爱妾不敬，杀了！」

一阵刀光剑影，人头落地。

我忍下喉头地血腥，复问道:

「是你，带着军队踏平大燕，是你，让我大燕将士曝尸荒野，是你，让大周军队肆意杀人，是你吗？」

男子残忍一笑，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

「是，我大周将士辛苦了，听闻万香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本将军特意到此犒赏将士。」

说罢，他抬起手，示意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