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业火会焚尽整座京城。」
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预言,十二年间,我都是在追杀中度过的。
我的父亲、母亲、哥哥都成为了这则预言的牺牲者。
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为我铺就了一条生存之路。
可就是我最痛恨的预言,如今却成为了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京城,我回来了。
那些轮番在我生命中留下伤害的人,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1.
夕阳西下,晚风中传来炊烟的香气。
茶馆的老掌柜端着一碗热茶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看着太阳缓缓沉落,茶馆内只剩下了三位客人。
「兄弟,你是武侯铺的,专管救火,你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有火灾吗?」
青衣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说来也奇怪,最近几起火灾都找不到起因。大理寺最年轻的寺丞张辰临亲自调查都没查出头绪,难道老哥你知道原因?」绿衣人说。
「那是天火,十二年前咱们的苏国师曾经做出了预言,说十二年后,将会有天火降落焚烧京城。这都是前戏,大的就要来了。」青衣人说。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族叔在京兆尹府上管账,他听来的还有假吗?」青衣人说,
「这次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反正我是打算带着一家子离开京城,去老婆娘家躲躲。」
「我内弟在衙门里当差,确实听说他提过官府搜查预言之人的事。这预言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绿衣人话说到一半就被老掌柜打断了。
老掌柜指着茶馆墙上的一方墨宝说:
「二位,看见没有,莫谈国事。时候不早,再不家走可就要宵禁了。」
二人付了茶钱,结伴离开了茶馆,老掌柜向坐在角落的我走来。
我付了茶钱,带起斗笠,临出门前,我对老掌柜说:「复仇的业火会焚尽整座京城。这就是当年的预言。」
最年轻的大理寺丞吗?
张辰临,你既已入局,那么我的复仇的终章也将奏响。
2.
今天是京城富商林顺安的五十生辰,对于林府来讲,是个大日子。
整座宅院灯火通明,林家本族的子侄亲戚都来拜寿。
林宅请来了胡人耍狮子,请来了冲霄楼的大厨做宴席,还有终南山的道人表演神仙索。
京城内时新的玩应儿轮番登台,却唯独不见宴会的主人林顺安。
在林宅西北角的一处小房间,林顺安被我吊在半空中。
束缚他双手双脚的不是麻绳,而是我用火焰法术制作的枷锁。
他的双手双脚时刻都要承受着灼烧的苦痛。
「女侠,饶命...饶命...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些年的亏心事我已经说了上百件了。」他说。
「可你还没有说到点上。」
我看见他在空中,因为疼痛而不停地扭动自己肥胖的身躯,实在是恶心,于是便重重地把他摔在地上。
「就说说十二年前的那根金簪。你该不会忘了吧?」我说。
「杨!你是他的......」
林顺安听到这话,被吓的瞳孔放大,连连向我磕头,三两下便磕的满头是血。
十二年前,我和母亲、哥哥从洛阳逃回京城,我们只能藏身在京城最阴暗的角落,以免被仇家发现。
母亲的腿被砸伤了,一路上都是哥哥背着母亲,我想帮帮他,可他却一把把我推开了。
「你个小女娃有什么力气,快些走,莫要让仇家追上!」哥哥说。
那一年我十岁,自然是没有力气背负着母亲,但哥哥也才十三岁。
他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艰辛,可母亲在他的背上却越来越安稳。
刚到京城时,我们藏身在本相寺后,紧邻水沟的一个窝棚里,全靠着哥哥每天夜里去寺庙偷贡品维持生计。
他说他带着三人份的食物翻墙不灵便,在庙里吃过了。
这当然是谎话,可那时的我却怀疑他在庙里吃得更好,非缠着他带我一块儿翻墙。
他摸了摸我的头,捡起了一块儿石子,按照自己的身高,在墙上画了一道。
「等你长到这么高时,我再带着你。」他说,「不过到那时,我们也就不需要偷东西了。」
他冒险到街面上打听了,我们的行踪没有暴露。
一开始我们从京城逃往洛阳,他们就追到洛阳,在洛阳逃出后,他们绝想不到我们会再回京城。
「以后咱们就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哥哥宽慰我说。
我们委身于一条臭水沟旁,湿气使母亲受伤的腿生起脓疮,可母亲却忍着疼痛说,这点小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寺庙也发现厨房和贡品坛总丢东西,加强了防盗。
哥哥只能藏身于香客之间,偷一两个果子出来。
可就这样,他还骗我们说,他已经吃过了。
母亲拿出一支金簪,金簪上一面錾刻着「杨」,一面錾刻着「祝」。
这是父亲与母亲的姓氏,金簪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之物。
母亲让哥哥拿去典当,用换来的钱去买米面,
「记得留一些钱,明天就是你妹妹的生日了,好歹也让这个小馋鬼吃上口肉。」
可哥哥带回来的却是一个略有些白发的老人,老人看了下周围环境,又给母亲号了脉。
哥哥问他母亲的病情怎样,他捻了下胡须说:「病入膏肓。」
「万幸请的是我,我有祖传良方,药虽然贵些,但三副药见效,十副药包好。」大夫又说道。
哥哥送大夫回医馆,我在后边悄悄跟着,我想看看哥哥之后会给我买什么好吃的庆生。
「一两银子一副药吗,大夫,我这儿只有十两银子,请您一定要治好我母亲。」哥哥说。
「这点你放心,十副药后必好。不过你们居住环境太差,不利于病人养病,尽快搬走吧。」
大夫接过哥哥的银子后,仔细掂量了一下,又把银子放在火上烤了烤。
「这银子成色不足,是假的。」大夫把银子还给了哥哥。
「怎么可能?我这是刚从林记当铺当出来的银子。」
「这就不关我事了。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三副药,剩下的药等你筹够钱再说。」
哥哥从医馆出来后看见了我,让我把那三副药交给母亲。
他还有事要做,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
「是你!是你看我哥哥年纪小,用假银子欺骗他,将我家的金簪昧下。」
我冲着林顺安说道,「之后我哥哥去找你讨要说法,你又说什么。」
我再次施用法术,用火焰化形出一条长棍来。
「你概不认账。之后,我哥哥半夜潜入当铺,只想取回我家的金簪,一文钱都没动。被你们逮住后你是怎么说?」我问。
「我说......他是个惯匪,盗走了三百两银子,还有三张古画。」林顺安说道,「我看他当的金簪是上等货色,穿的又脏,想他是个没落的败家子,家里或许还有好东西。把他逮住后只想讹诈一笔,没想到......」
「没想到,他被打死了吧。」
那夜哥哥被林顺安送了官,可衙门早被林顺安买通,要求我哥哥赔偿失窃的银两。
「大胆贼人盗取林记当铺三百余两银子,今被拿获,招是不招?」
「不招。」「打!」
「招不招?」
「不招!」「打打打!」
他把果腹的干粮都留给了我和母亲,自己每日只吃一点果子,身体虚弱极了,只挺了六七下,便一动不动了。
「我哥哥当初扛了七棍,今日我也打你七棍。」
我挥舞着火棍向他打去。我每打出一棍,城中便有一处林顺安的产业着起火来,七棍打完,林顺安的当铺、饭庄、绸缎庄等店铺俱都是火光冲天。
3.
「老大,这一回城中七处同时火起,林家的产业尽数被烧。其中,林顺安本人的府邸烧的最严重。」大理寺司直吴三亮对张辰临说道。
「林顺安吗?」张辰临若有所思地走进已被烧成灰烬的林宅。
「昨天是林顺安的生辰,火起时大家都在一起聚会,只是林顺安说要去内宅换身衣服,没和大家在一起。」吴三亮走在前面为张辰临引路,「我们在西北角的一间房子里发现了林顺安的尸体。」
「只有他被烧死了吗?」张辰临说道。
「其他人都是轻伤,不过......林顺安好像不是烧死的。」吴三亮说,
「他浑身的骨骼没有一块是完好的,按理说咱们救火的速度很快,不至于把骨头烧成这样。」
「也就是说,他活着的时候,浑身的骨头就都被打碎了?」张辰临说。
「初步推测是这样,再加上林家所有的店铺同时起火,应该是林顺安的仇家有预谋的作案。」吴三亮说道。
张辰临在现场翻查着被火烧毁的房屋,希望找到起火点。
可就跟以前一样,整间屋子的每一处,都像是同时燃烧起来的。
可这一次张辰临却发现了不同,在灰烬中竟出现了一个完好的小木匣。
这可是火场,小木匣连被烟熏黑的痕迹都没有。
他让所有人都退后,自己缓缓地打开了匣子。
「老大,没事吧。」吴三亮见匣子打开后没有异常,便大着胆子来到张辰临的身边。
「没什么,盒子里是一锭银子,大概十两重。还有一张当票?」张辰临拿起当票查看,「典当林顺安之性命,当银十两。既已当出,概不赎回。」
「呦,还是个死当。」吴三亮说道。
4.
我在本相寺捐了一百两金子,住持大师要我在功德簿上留下姓名,僧众会为施主祈求长生。
我说不必了,这不是功德,而是向佛祖还账。
除了还账外,我还要找一个人,使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寄居在本相寺的国师苏季臣。
十二年前,他曾做出预言:在十二年后,会出现一个能掌握天火的复仇之人。
「到那时,复仇的业火会焚尽整座京城。」
由于这个不能被证实的预言,我们家被一路追杀,就因为我的母亲是祝氏血脉,传说中能够运用神火的祝氏血脉。
父亲为了保护我们逃走,在箭雨中被射成了靶子。
当我和哥哥跟随母亲逃到洛阳城,投奔舅舅时,一场大火将祝家焚烧殆尽,母亲在这场火灾中被砸伤了一条腿,而舅舅就在我的面前被烈火吞噬,在那股热浪面前,他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祝家上下六十多口,只逃出了我们三个。
一个被认为能够运用神火的家族,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更显得那个预言滑稽而可笑。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祝家的神火是复仇之火,经仇恨灌溉才能点燃。是你们一步步加深着我的仇恨,你们必将在这股神火中感受到我的痛苦。
苏季臣,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