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陆昭两年,同他结婚近八年。
系统却一直判定攻略未成功。
介于它时常掉线,我没将它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三岁的儿子死在手术台上那天。
我看到陆昭抱着他名义上的妹妹允诺:
「有我在,我们的儿子不会有事的。」
原来,在我攻略他的同时,他也在演戏。
区别在于,我上心了,他没入戏。
好在,时间快到了。
1
我赶到医院时,安安的手术已经开始了。
陆昭不在,电话也没人接。
我心里很慌,下意识地搜寻陆昭的身影。
很快,隔着一个拐角,我在开着一半门的消防通道里看到了熟悉的侧脸。
只是走近才发现,他的怀里还搂着低声哭泣的陆清清。
他们兄妹感情一向很好。
我以为他只是单纯安慰她,毕竟她儿子小宇因为胆道闭锁一直在住院。
却不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直接将我推向地狱。
陆昭吻着她的额头,眼里满是心疼。
「清清,别哭!肝脏移植手术马上就开始了,我们的儿子一定会健康醒来!」
陆清清含泪看他,表情幽怨。
「可陆安安到底流着你的血,谁知道你会不会舍不得?」
陆昭却满脸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要不是需要肝源救小宇,我也不可能停了林清渝的避孕药。在我心里,只有小宇才是我的儿子。」
我用力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哽咽声泄露出来。
婚后一直未孕,我担心是我身体的原因,想去做个全身检查。
是陆昭一再阻止了我。
「比起要孩子,我更喜欢只有我们两个的二人世界。
「况且,万一真的检查出来什么,妈那边也不好应付,与其让她为难你,还不如说我不行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深情几乎要将我淹没,也让我就此歇了去检查的心思。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上前撕了这对狗男女的时候。
陆清清略带哭腔的声音又响起了,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着急追他,害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小宇也不会没准备好就要做手术!」
陆昭心疼不已,捧着她的脸:
「怎么能怪你呢,是他擅自闯进房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至于小宇,早点做手术,他也能早点回家跟我们团聚……」
他的声音很好听,我却听得浑身冰冷,心跳几乎要停止。
我就说,安安一直不喜欢爬楼梯,更不会在楼梯上玩闹,又怎么会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
原来是她!
嘴里的铁锈味蔓延开来,我逼自己冷静下来,转身朝手术室走去。
身后,陆昭毫无所觉,仍在耐心哄人:
「好啦,有我在,我们的儿子不会有事的……」
我扯了扯嘴唇,心里跟着祈祷:
我的安安也不会有事。
可很快,仅存的这点侥幸,也被人浇灭了。
2
「节哀。」
出来的人是靳礼,陆昭的师兄,也是医院最擅外科手术的人之一。
我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发疯般冲进手术室,掀开盖在安安身上的白布。
长达十几厘米的伤口已经被缝合,在他幼小的身躯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我伸手想碰,指尖却抖得厉害。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不是说摔到头了吗,为什么要……要……」
我摇着头,眼泪滴在安安的伤口上。
肯定很疼,可他依然毫无知觉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我猛地转身,死死拽住靳礼,目眦欲裂。
「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的儿子本来不会死的对不对?是你们,私自动了手术,拿走了他的东西……我要报警……」
「林清渝,你在闹什么!」
「器官捐献协议书上有陆昭的亲笔签名。」
陆昭和靳礼的话同时响起。
有护士从旁边递了两份文件给我。
一份是安安脑死亡的诊断书,一份是器官捐献协议。
我盯着上面额外备注的【整肝移植】,以及末尾龙飞凤舞的签名,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带着颤。
「为什么?」我怔怔地望向门口独自出现的陆昭,心死如灰。
他喜欢的人是陆清清,又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即便陆宇是他的孩子,安安难道就不是吗?
陆宇的病明明只需要部分肝脏就可以活命,他怎么能狠心全部拿走呢?
陆昭瞳孔微缩,上前将我搂进怀里。
「阿渝,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你来之前安安就已经被确诊脑死亡了。刚好他的肝脏与小宇适配,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救小宇一命,安安也可以换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
脑袋一阵晕眩,鼻间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
是陆清清喜欢的香水味。
一阵反胃袭来,我用力推开了他。
就在这时,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出声了:
【距离任务最后期限还有一个月,请宿主抓紧时间。】
我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十年攻略之期快到了,如果任务失败,会被系统抹杀。
看着陆昭冠冕堂皇的样子,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一个月,足够做一些事了。
3
行尸走肉般地跟着陆昭处理好了一切,我抱着安安的骨灰回了家。
一进门,就被茶杯砸了个正着。
随之而来的是陆昭母亲尖利的谩骂:
「那么大个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怎么死的不是你呢?
「嫁进我们陆家十几年,一分钱没挣不说,孩子也看不好。
「阿昭娶了你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因为是我孤女的身份,他妈一直很瞧不上我,如今更是肆无忌惮。
我没心思也没力气应付她,倒是陆昭,一反常态地帮我说话了:
「妈——别说了!安安出事,她心里也不好受。」
不想他母亲还真的住嘴了,冷哼一声回了房间。
我忽然想起以前,每当他妈看我不顺眼的时候,他总是等他妈说完了,才告诉我:
「当着我妈的面帮你,她只会变本加厉,我可不想让你被说得更惨。」
我信以为真。
毕竟,我和陆昭的结合,是典型的门不当户不对。
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圈子里都将我视作「麻雀变凤凰」的楷模,暗地里讽刺我有心机有手段的人不在少数。
陆昭很优秀,也很难追。
可我竟然成功了。
系统曾给过我一次更换攻略对象的机会,但我没要。
它不知道,对陆昭,我虽始于攻略任务,但忠于心动。
陆昭拉着我上楼,帮我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认真,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物品一样。
可我知道,陆昭不喜欢处理伤口,讨厌当医生。
他从小喜欢画画,可院长出身的父亲执意要他学医。
事实也证明,陆昭很适合学医,不管是学业还是工作,他都完成得很漂亮。
以前,我很崇拜他这一点。
可现在,我却觉得他很可怕。
就像现在,他明明不爱我,却依然能表现得将我视若珍宝。
仔细想一下,他会爱上陆家收养的女儿、他名义上的妹妹陆清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陆清清是他父亲战友的孩子,虽然从小寄人篱下,却自信骄傲,目标明确。
要不是八年前突然挺着肚子回国,她早就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了。
对着她,他总是有很多话说。
不像我,除了关注他的吃喝穿行,就是问他工作顺不顺利,然后聊聊孩子又学会了什么。
刚好,这些都不是他喜欢的。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眼盲心瞎。
陆昭频繁出国参加研讨会的那两年,不正是陆清清刚出国的那两年么?
看着他清俊斯文的眉眼,我出声问他:
「你知道陆宇的爸爸是谁吗?」
4
陆昭的手指僵持了片刻。
我接着开口:
「以陆家的财力,找到他亲爸应该不难,为什么不让他爸救他呢?」
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干涩而嘶哑,显得有些刺耳。
陆昭放下手臂,看我。
「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把安安的肝脏捐给小宇!我就不明白了,安安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大方一点、善良一点,亏你还是小宇的舅妈。」
说到最后,陆昭的脸上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意与不耐烦:
「剩下的你自己处理一下吧,我出去一趟。」
看他如我所愿地飞快离开,心脏深处还是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
舅妈?他好像忘了,我还是安安亲妈。
不过没关系,我会记得。
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我起身来到了他的书房。
陆昭说他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
所以平日里我都约束着安安不要进来,除了送水果和牛奶,自己也鲜少踏入。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轻易地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看着抽屉里的东西,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随手抹了一把眼泪,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拍照保存,然后放回原位。
紧接着,我打开手机云盘,找到了监控视频。
当初因为他妈看不惯,我重新捡起了自己室内设计的工作。
但应安安要求,我想在客厅装一个摄像头,但遭到了他们一致反对。
陆昭:「网上什么人都有,太容易泄露隐私了,不装最好。」
陆清清:「都是自家人,嫂嫂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陆昭他妈直接发了火:
「你是怕我虐待还是怎么地?不行你就直接带着你儿子出去住得了!」
陆昭很少亲近安安,导致他很依赖我。
「装了摄像头,妈妈上班也能看到我,我就不害怕了。」
听着他奶声奶气地跟我咬耳朵,我最终还是背着他们偷偷装了一个。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挑空的设计方便了很多,整个客厅连带楼梯都在监控范围内。
怕漏掉线索,我选择从我出门前两个小时看起。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5
视频里六点刚过,就看到陆昭穿着睡衣从三楼下来,身后跟着陆清清。
拉着他的手臂撒娇,「昭哥哥不许回主卧!」
陆昭回头亲她,「不回,我去次卧。」
两人黏黏糊糊地说了好一会话才分开。
我盯着屏幕,想到了许久之前。
陆清清从国外回来没多久,陆昭便提出了分房睡。
「医院事情多,还要24小时待命,电话太多了,我不想你因为我睡不好觉。」
如今看来,也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偷情。
我将喉间的哽意咽下,接着看视频。
八点一刻,我出门上班。
没多久,陆清清一身清凉地进了陆昭房间。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也能想象得到会发生什么。
我准备拉一下进度条时,就看到安安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了。
对着楼梯犹豫了一会,他转身走向了陆昭房间。
然后,我就听到了陆清清的斥责声。
「小兔崽子,谁让你随便进来的,不许跑!」
安安满脸惊慌地从房间里跑出来,陆清清满脸不悦跟在后面。
到了楼梯口,安安停了下来。
我知道他是记住了我的叮嘱,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走楼梯。
可陆清清没有给他走电梯的机会,直接将他推下了楼梯。
看着视频里安安小小的身子躺在血泊中,闻声而来的陆昭却在安慰罪魁祸首时。
我脑子一片空白,恨不得砸了手机。
咬紧牙关,我忍着怒意将视频拷贝保存。
剩下的,便是医院那边了。
6
陆昭一夜未归,信息电话一个都没有。
我将自己和安安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临走时,陆昭他妈在吃早餐,对我拖着行李箱的行为视而不见。
也是,亲孙子的死亡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外人呢。
我扯扯唇角,嘲笑自己的天真。
将行李放到自己婚前购买的小公寓里,我就直接去了医院。
靳礼还没上班,我便等在了医院门口。
大概是我的形象太过落魄,有人迫不及待落井下石:
「哟,这不是陆太太吗,怎么不见陆医生呢……哦,他在陪清清小姐和小宇呢!
「当初花了那么多手段保住的独苗苗,在人家心里还是比不上妹妹和外甥。
「你这个当妈的,还真是失败呀,好在不会再有第二个倒霉鬼了……」
我循着声音看去,是陆昭同一个科室的周琳,以及一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周琳表白过陆昭,几乎是整个科室都知道的事。
当初怀安安时,胎像并不稳,我足足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虽然成功保住了他,但也被告知,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怀孕了。
为此,周琳经常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我不在意她说我,但我接受不了她用这种语气说起安安。
于是我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
「阿渝?你在干什么!」才放下手臂,陆昭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周琳像是看到了救星,捂着脸跑过去,声泪俱下:
「陆医生,我就是想安慰一下陆太太,可她……」
后面她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因为我收到了靳礼的信息。
【安安是十点钟左右到的医院,十点半我接到肝脏移植手术的通知。在这之前的治疗和检查,是陆昭带着人亲自处理的。】
短短两句话,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努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安安是八点五十左右被推下楼梯,陆昭抱着他出门是九点过两分。
从家里到医院的这条路,红灯很少,且不会堵车,最多只需要半小时,那另外半小时呢?
原本想要借着陆太太的身份尽可能查清一切,替安安讨回公道,再跟陆昭离婚。
可现在,我只想快点结束这面目可憎的一切。
抬头迎上陆昭略带谴责的目光,又瞥了瞥他身后的陆清清,我哑着嗓子拨通了电话:
「喂?110吗,我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