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庙里求东西,自然不会白送你。
成了你的愿,就一定会让你失去点别的什么东西。
可能是感情,可能是相貌,可能是健康。
也可能是……
更可怕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
人家拿走什么是人家说了算。
1
我是单亲妈妈,带着五岁的女儿淼淼,渴望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更准确的说,我是想寻求一个还算有钱的庇护所。
对方最好也是离异,独自带着孩子,希望也是个女儿。
现实摆在眼前,没有哪个有钱男人愿意接受单亲妈妈。
除非,他是单亲爸爸。
都说玄女庙祈福很灵验,求的东西越具体越容易实现。
我特地去了那里,将自己的需求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玄女娘娘。
果不其然。
不到两个月,我就遇上了陈铭。
他是高校内宗教学研究所的专职副教授,有时还会帮别人做些「道」上的事,自然是不缺钱。
唯一不符合我的祈求的,只有他没有孩子。
他说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也因此被前妻离了婚。
不过管他呢,只要能接受我和我的女儿就行,何况我也不想再受生育之苦。
我们在认识三个月后火速结了婚。
他待我很好,视淼淼为己出,还能在金钱上毫不吝啬。
领完证后,我择了一个好日子,去玄女庙烧了香,念经还愿。
那时,一心想过安稳日子的我根本想不到。
这看似光鲜亮丽的第二春,埋藏着如此诡异邪性的阴谋。
2
婚后我就带着淼淼搬去了陈铭家。
自从搬来后,陈铭将所有闲暇时间都用在了陪伴我们上。
虽然没有过孩子,他却很懂得如何逗小孩开心,一双巧手能轻轻松松扎出好看的小辫子。
淼淼摸了摸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抬起脸对陈铭说:
「爸爸,你是我的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心中一惊。
淼淼一直都懂事乖巧,自从她的亲生父亲抛弃我们后,她再也没有提过「爸爸」二字。
任何一个成年男人,她都下意识远离。
「小调皮,再不跟爸爸出发,幼儿园就要关门啦。」陈铭蹲下身子,捏了捏淼淼的脸蛋。
他的脸上浮上一层喜悦,眼眶也微微泛红。
跟我道别后,看着他们大手牵着小手离开的背影,我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但同时,那种温暖里,又掺杂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本来我还在犹豫如何告诉淼淼,这个突然出现在我们生活里的男人是谁。
在经历被抛下的创伤后,她却如此自然地接受了。
我的淼淼,真的长大了吗?
3
我有些心绪不宁,一边想着一边做家务。
陈铭家原本有个固定的保洁阿姨,定期上门做清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跟他商量着将阿姨辞退了,保洁的那部分开销也由我保管。
忙活一阵后,只剩下书房还没有收拾了。
陈铭特地嘱咐过我,书房内有不少古董文玩和古籍文献,由他自己来整理清洁就行。
他经常在里面长时间工作,我只有在给他端去饮食时进去过。
说来也奇怪,陈铭每天晚上都要在书房内吃饭,无一次例外。
他对饮食没什么挑剔,除了每晚端去的餐盘里,必须要有一小碗糯米饭。
一碗煮得半生不熟就起锅、再用冷水泡过后滤干的糯米饭。
陈铭说小时候家里穷,这样吃更有饱腹感,现在生活好了,要学会忆苦思甜。
我站在书房门外犹豫了片刻,还是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屋内很黑,一股香烛味直往鼻孔里钻。
摸索着将灯打开,就在灯亮的一瞬间,我听见「滴」的一声电子音。
我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里是一个暗间,陈铭说算是一个大型保险柜,放置些需要避光的高价值珍藏品。
门上的电子锁闪烁了几下,息屏了。
屋内有人!
我的心脏骤然紧缩,一股酥麻的战栗感顺着心脏蹿到了全身。
难道………
陈铭他在暗间里养了什么东西吗?
我咽了咽唾沫,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声,蹑手蹑脚朝暗间走去。
耳朵轻轻贴上了门框。
不知道是否是在精神极度紧张下产生的错觉。
门的另一侧,好似有一些微小的声音。
……
叩叩叩。
我壮起胆子敲了敲门,颤声问:
「有人吗?」
……
叩叩叩。
……
就在这时,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淼淼出事了。
4
赶到幼儿园时,淼淼正在纸上画画。
我慌忙跑到她跟前,撩起她的衣服和裤腿,扎扎实实检查了一遍。
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后,我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问:
「淼淼,告诉妈妈,身上有哪里疼吗?」
淼淼先是一脸疑惑,渐渐地,面部开始皱成一团。
她不悦地扭动起身子,一双小手试图掰开我僵硬有力的大手。
「你弄疼我了,妈妈,妈妈!你干嘛呀?」
清脆的孩童声带着哭腔,瞬间将我拉回理智。
我连忙松开手,一边向淼淼道歉,一边帮她整理好衣裤。
见气氛平和下来,一直陪伴在旁的老师才开口:
「那个……淼淼妈妈,事情有些奇怪,园长在办公室等您,我们先去看看监控视频吧?」
我点点头,将淼淼的画具一股脑塞进包里,牵上她的小手跟老师走去。
园长是一个亲切又知性的四十岁女人。
印象中的她总是从容不迫,优雅与家长交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这一次,她的面色却异常凝重。
见我进门,她立马拿上平板走到我面前,没有寒暄,直接点击了播放键。
我的心跳一滞——
画面中,淼淼紧闭双眼,肆意挥动着四肢。
像是……在跳舞。
这之后她开始在地上打滚,或是跪在地上捂住脸挣扎扭动。
姿势十分诡异,像是变异般,又痛苦,又迸发出无限力量。
五分钟后,她的动作渐渐缓慢。
直到整个人缩成一团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淼淼就那样躺着。
上半身呈斗拳状,舌头伸了出来。
……
画面冲击着感官,我快要喘不过气,就像是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全身冷汗淋漓。
进度条依旧在前进,画面中有老师站在淼淼旁不断驱散着靠近的孩子们,避免她二次受伤。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但在校医赶来之前淼淼就清醒过来。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完视频后,我双腿有些发软,身子不由得向下一沉,园长赶忙伸手扶了我一把。
园长告诉我,淼淼恢复意识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
「好重,身上好重。」
5
好重?什么东西好重?
难道是老师们听错了?其实是「好痛」吗?
淼淼诡异的「舞姿」萦绕在我的脑子里,一下一下,像针扎般刺痛着太阳穴。
我强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带着淼淼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一番折腾下来,结果显示没有任何异常,最后医生建议去精神科做进一步诊断。
我婉言谢绝了。
这么小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有精神问题呢?
还好没有检查出什么器质性病变,我松了口气,抱上淼淼回家了。
一打开家中房门,就碰上陈铭臭着张脸,不高兴地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我这才注意到手机界面上十多个未接来电。
「哎呀……静音了!」我支支吾吾道,「那个……淼淼今天在幼儿园生病了,老师打电话让带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我没能说出实话,担心淼淼的诡异行径让陈铭心中产生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一切都还没有稳固的根基。
陈铭愣了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看向淼淼,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不知怎的,看到他对淼淼如此亲昵,竟让我打了个寒颤,有一种悚然的错觉。
我条件反射似的将淼淼向身边拉了拉,匆忙岔开话题:
「都八点多了,淼淼今天也累了,赶紧吃完饭休息吧。」
我一边说一边牵着淼淼向饭厅走去。
书房离饭厅很近,透过敞开的房门,我抬眼就望见书桌上有一只红色陶瓷碗。
那是陈铭盛糯米饭的专用小碗。
我下意识瞥了眼厨房和饭厅。
干净整洁,只有一口煮饭用的锅孤零零躺在水槽里。
从来不见下厨的陈铭,特地为自己做了一碗糯米饭,却没有想过为我和淼淼弄点吃的。
我鼻头有些发酸,一声不吭地去厨房简单弄了两碗面。
我一碗,淼淼一碗。
陈铭面露尴尬,嘟囔道:
「挺好,就你俩有得吃……让我饿肚子。」
我哧溜哧溜吸着面,嘴里含糊不清:
「你自己做了碗糯米饭,半生不熟、冷水泡过后滤干的糯米饭很有饱腹感。」
陈铭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怏怏去了书房将门带上了。
吃完后收拾了碗筷,帮淼淼洗了澡,我就带着她睡觉了。
淼淼从小就体质阴虚,特别容易受到惊吓,到现在都一直由我陪着睡。
陈铭很体谅我们,一直都让我和淼淼睡主卧,他一个人睡另外的卧室。
我躺在床上,心里依旧想着视频里的画面。
……
「妈妈。」
淼淼清脆的童音在黑夜里回荡,硬生生将我的意识扯了回来。
我仓促地「啊」了一声,转动头部看向她。
在月光的映衬下,淼淼灵动的大眼睛透着诡异和陌生。
「我发现了这个家的秘密。」
淼淼的声音如羽毛般轻盈,一字一句拂在我心头。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那里像是一口黑洞洞的枯井,井底等待着我的是无尽的未知。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背脊蹿上一股酥麻的战栗感。
我感觉这个房间,还有其他东西。
6
身上冷得厉害。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裹紧被子,让自己的身体更靠近淼淼一点。
「告诉妈妈,什么秘密?」
略带颤抖的声线被黑暗吞噬,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身旁传来稳定平和的酣睡声。
淼淼睡着了。
我心乱如麻,完全沉浸在思潮起伏的海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就这样辗转反侧,熬到脑子里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
「铃铃铃——」
一阵细微的闹铃声从隔壁房间传来,让我瞬间清醒。
闹铃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闷闷的,只响了几声就被掐掉了。
我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夜光床头钟。
凌晨3:25。
奇怪,谁会在这个点给自己设闹铃啊?
闹铃之后,就是鞋子踏在木地板上和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
「吱——呀——咣——当」
动作缓慢而谨慎。
黑夜里,一切都被无限放大。
是陈铭吗?
睡意再次全无,我翻身起床,打着光脚像做贼似的拉开了房门。
书房的门缝透出亮光。
我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任何动静,便咬了咬牙,抬手扭动门把手走进去。
我将表情切换成关切模式,心里准备好了一套担心他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的说辞。
话在嘴边就要蹦出来时,我才看清书房里,根本没有人。
橙黄色的灯光打在书桌上,四周静悄悄的。
桌面上的一张相片抓住了我的眼球。
相片看上去像是在游乐场里,陈铭正抱着一个戴着生日皇冠的小女孩。
女孩脸上有一块显眼的胎记,阳光打在他们身上,两人相似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相片右下角有一行字,小雅2023/05/27。
像是福至心灵般,我恍地想起自己在玄女庙的祈福。
带着女儿的离异男人。
难不成我的祈福完全灵验了?这是陈铭的女儿?
但……
他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呢?我根本不在意这些啊!
我定定地立在桌前,越琢磨越觉得陈铭身上掩藏着不少秘密,心里越是发毛。
电光石火间,我猛地抬头,朝着那间暗间望去。
他在里面!
我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好像……在跟谁说话。
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腔调也突兀地改变了。
陈铭嘴里叽里呱啦的,念起了谁也听不懂的土语,听着像是在念经般。
我向暗间走去,想要靠近细听。
就在此刻,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一股奇特的臭味飘了出来。
陈铭拿着那只红色的小碗走了出来,他见到我很是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完关掉了暗间的门,极其自然地走到书桌前,用书盖住了相片。
「我……嗯,半夜醒来有些口渴,想倒杯水喝,看到书房灯亮着,还以为你忘了关灯呢。」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也是半夜醒来,想起碗还没洗呢……我可不想明早被你臭骂一顿。」陈铭笑了笑,将拿着小碗的手向我伸了伸,「赶紧去睡吧,看你连鞋都没穿,别着凉了。」
他这一伸手,我才注意到,原本外红内白的瓷碗,里面有很多黑灰的痕迹,像是被烧过一样。
连剩在碗底的几颗米粒都灰灰的。
我装作没看见般点点头,和他互道了晚安后刻意去厨房接了杯水,再故作自然地向卧室走去。
如此隐秘的深夜,淼淼还一个人在房间里,现在要直接质问陈铭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我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走进卧室的刹那,眼前的光景,惊得我险些将水杯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