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被所有人看不起。
听外婆说,村东头的林婆可以帮她。
那天,妈妈带着妹妹出去了,回来时只带来了一个血淋淋的袋子。
三个月后,她真的怀孕了。
1.
〔又是女儿,为什么又是女儿!〕
妈妈不顾自己脸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我站在屋外,听着她逐渐变得惊恐的声音。
外婆在外面脸色发青,朝着屋里大喊,〔别叫了,再叫下去整个村里人都知道了。〕
婴儿的哭声从开始就没有止过,外婆打开屋门,里面是暖烘烘的,妈妈躺在床上,而妹妹已经被丢到了地上。
我凑过去,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小心翼翼拿起一旁的破布,把妹妹包起来。
妈妈忽然生气,〔招男,你大妹的饭做好了没?都这个点了,你爸要回来了!〕
她神色有些恍惚,外婆握住了她的手,〔这是第三胎了,你这是要让人家断了香火啊!〕
妈妈这会儿顾不上妹妹了,我看着妹妹皱巴巴的小脸,悄悄走了出去,家里的黑狗这两天也生了狗娃。
妹妹不能饿着,我抱着小小的她,凑到大黑狗面前,我摸了摸妹妹,〔别怕,姐姐会保护你。〕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妮儿啊,你明天就去村东头,找林婆去,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妈,我晓得了,但是这个新生的赔钱货怎么办?要不,直接掐死算了,埋在树下,估计明年那棵桑树还能再多结一些果子。〕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是家里的老大,上一个妹妹也是我照顾长大的,现在妈妈竟然想掐死小妹妹。
我摸了摸大黑狗的头,看着正在喝奶的妹妹,心里涌上恐惧与无助。
好在外婆很快反驳了妈妈,〔你要是把她掐死了,万一林婆子要的就是她呢?〕
〔留着吧,能让她多活一天,也算了全了母女一场的缘分了。〕
妈妈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我晓得了,明天就去。〕
2.
〔妮儿,我回来了,我的大孙子呢?〕
门外传来奶奶的声音,没一会儿,背着背篓的奶奶回来了,我顾不上管妹妹,赶紧凑过去把她的背篓接下来。
〔你也就配干点这种活儿,你妈呢?我大孙子呢?快让我看看。〕
奶奶急不可待地往屋里走,我胆战心惊跟在后面,〔姐姐。〕
大妹从厨房里走出来,拉了拉我的手,我只大了她四岁。
妈妈在生了大妹后,也怀过几次,可是村口的先生算出来说一定是女娃,所以妈妈把孩子打了。
奶奶看到在大黑狗旁边喝奶的妹妹,脸色瞬间阴沉,〔好啊,这就是好媳妇,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废物。〕
外婆赶紧出来打圆场,〔亲家母啊,哪来的话儿,妮儿下一胎一定是儿子,我也是生了四个女儿才有的儿子。〕
〔福气还在后面呢。〕外婆亲亲热热挽着奶奶的手,进了屋,我看到她把手上的银镯子褪下来给了奶奶。
〔招男,快点去喂猪!〕爸爸一进门看到无人来迎接,有些恼怒。
我一句话不敢说,拉着妹妹的手就去了猪圈。
我把小妹妹抱起来,放到了我和妹妹那装满杂物的房间。
3.
第二天,妈妈一大早就起来了,我已经在打水准备打扫猪圈了。
她脸上有些伤痕,我知道,那是爸爸打的,他想要一个儿子,而妈妈,没能把握住机会。
我这样想着,但是只能低头,不敢表现出看她的样子。
她看着我,是笑着的,竟然有些和蔼,〔招男啊,你快去把你大妹和小妹叫出来,我带她们去买点东西。〕
我疑心不对,但现在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会被打死的,〔妈,我去叫她们。〕
大妹迎男已经醒了,〔姐姐,妈要带我干啥去哩?〕
我看着她信任的眼睛,严肃告诉她,〔一会儿要是有不对,你就带着小妹一起跑,不要回来了,往村外的山上跑。〕
她严肃点头,我终于放下了点心。
妈妈拉着妹妹出去了,直到午夜,她才抱着小妹和一个袋子回来。
我心跳乱了一拍,〔妈,大妹是不是去偷懒了?怎么还没回来。〕
妈妈有些开心,她随手把小妹丢到我怀里,我赶紧手忙脚乱抱她,她小小的脸皱了皱,原来是睡着了。
〔可能是跑山里去了吧,没事儿,要是回不来,那还少几口粮呢。〕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轻飘飘,我心上一寒。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包裹,我转身过去的瞬间,好像看见了红色的液体渐渐包围那个布袋子。
里面装着的,不会是我的大妹吧?
4.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找找大妹。
看到窗外有烛光,我悄悄下床,打开杂物间门的一条缝,是妈妈,她抱着那个包裹,拿着蜡烛,正走到桑树前。
她吹灭了蜡烛,今晚是十五,月光明亮,妈妈把包裹打开,是一个白骨森森的头颅,我松了口气,不是妹妹。
月光没能完全照亮桑树,显得有些诡异。
妈妈拿出一根红布条,穿过头颅的眼睛,然后慢慢脱下自己的上衣,把骷髅绑到了身上。
可能是我看错了,借着微弱的光,骷髅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我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黑暗中格外明显,于是我捂住嘴巴,静静看着。
她昨晚这一切,脸上竟然带着笑,围着桑树走了三圈,〔孕相快来,男胎上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