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每天都要出门。
早出晚归,他说他是去工作。
可我知道,爸爸每天出门之后却并未离开我们住的大楼,我看着他进了电梯,电梯一层层上升,停在了十三楼。
爸爸骗了我们。
直到那天,我打开了他锁在电视机柜下的盒子,漆黑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各式的手指。
我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爸爸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莉莉,你不该打开的。”
1
自从妈妈死后,家里因为要节省支出,我们一家就开始频频更换住所,二这一次,就住到了这座楼里。
这楼远离市区,破败不堪,里头住着的大多是一些流浪汉或者一些和跟我们一样生活拮据的家庭。
住进来的第一天,我带着弟弟抱着东西往新家里走。
乘坐的电梯发出“刺啦”的划声,我搂紧弟弟,告诉自己这不过只是年久失修的原因。
推开门后,尘灰扑面而来,我让弟弟捂住鼻子,将抱着的东西放到了房间中心唯一的桌子上。
狭小的洗手间里忽地传来水流声,我将弟弟护在身后,慢慢向洗手间靠近。
我按开洗手间的灯光,昏暗的灯光下,破旧的浴帘那边影子晃来晃去。
我壮着胆子猛地拉开,却又空无一物。
我低下头洗着手上刚刚沾上的脏污,抬起头正对上洗手间的镜子。
镜子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符号,我靠近,试图看清它画的是什么。
离镜面只剩一寸时,我的余光忽然在镜子里看到了别的东西。
我试图冷静下来,“这只不过是幻觉。”
我告诉自己,然后慢慢向后移,一双腐烂的手却忽地抓住我的脸,让我直视镜面。
2
镜面里出现了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头上的白纱盖住了她的整张脸,腐烂的气息钻进我的鼻孔。
弟弟在后面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拼了命挣扎,右手忽地摸到了洗手池上的什么东西,我一把抓住砸向了那双手。
那双手缩了回去,我被惯性带着直直砸向了地面。
弟弟哭起来,“姐姐。”我转过头,他小小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我忙用袖口给他擦干眼泪。
“不怕,舟舟不怕哈,姐姐在。”
我拉着弟弟就要往外走,却被爸爸拦住了去路。
我着急地想和爸爸讲述我刚刚遇到的一切,“爸,刚刚……”
爸爸却一改往日的和善面容,死死瞪着我,“回去。”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爸爸,却被他的眼神吓退。
“去做饭,你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的声音如堕入冰窖一般寒冷。
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然后转过身走进了家门。
洗手间里的灯依然亮着,镜子里倒映出我苍白的脸。
我将菜洗净,扔进锅中随意炒了一下,爸爸一瘸一拐从我身后经过,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酱菜。
爸爸的腿在之前的工作里落下了病根,可他从未和我们提起过他的工作,不论是之前那份还是现在这份。
3
开门声传来,我回头看到了一脸沮丧的哥哥,我知道这次面试又没成功。
因为频频更换住所,哥哥的工作也漂浮不定,没人愿意要一个没学历,工作时间还不确定的员工。
哥哥初中便辍了学,就是妈妈去世的那一年,而我在念完小学之后,也没再去过学校。
爸爸也给我们找过学校,可是因为总是转学,没有学校再愿意要我们。
哥哥比我大两岁,他曾试着去找工作想要帮爸爸分担经济压力,可是最后都无果而终。
餐桌上静得出奇。
“爸,这次,不搬了吧,我去好好找个工作,咱们把舟舟送去读书,舟舟不能和我跟莉莉一样。”哥哥忽地说。
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一次,我们敢对爸爸的决定提出质疑。
我呼吸一滞,周遭的温度好像瞬间到达了冰点。
爸爸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扒着饭。
“你看你的腿,现在还天天出去工作,迟早受不了的,我和莉莉可以出去工作了,只要咱们这次不搬了,我可以找到固定工作的。”
哥哥见爸爸不答,便接着说。
爸爸却猛地将饭碗摔在桌子上,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他一瘸一拐进了右侧的小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弟弟不说话,只乖乖吃着碗里的饭。
我叹了口气,眼神却忽地锁定在了电视剧柜下面上着的锁。
那里面是爸爸的工作箱,爸爸从不让我们碰。
房间门忽地打开,爸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仿佛带着一阵沉重而又释然的味道,“好,不搬了。”
4
哥哥开心地欢呼起来,凝重的氛围终于缓和。
夜里我睡在床边,哥哥和弟弟睡在另一头,白天镜子里见到的女人依然让我难以忘怀。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脸庞上却忽地传来不明的触感,我不敢睁开眼,希望这只是我的幻觉。
熟悉的腐臭味再次传来。
“哥。”我试着叫醒哥哥,却没人回应。
我慢慢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里,我什么都看不清,脸上的东西慢慢向我的头上移动。
窗外忽地打起闪电,一瞬的亮光让我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镜子里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
她的手搭在我的脸上,慢慢抚摸着,我想跑,可是身体却好像不听我的使唤,让我不能动弹。
我的眼角慢慢流出泪水,又一道闪电,我看到她的脸已经贴到了我的眼前。
隔着那层白纱,她眼中流出血泪。
我紧闭上眼大喊出声。
“莉莉,莉莉?”哥哥这时将我晃醒。
我才惊觉这是一场梦。
哥哥打开灯,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冷汗浸湿里我的身子,真的是梦吗?
我摸了摸我的脸,一股粘稠的触感传来,我慢慢看向自己的手,不知名的液体沾在上面,散发着腐臭。
我刚一眨眼,那液体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我的手上依旧干净。
5
第二天醒来时只剩了我和弟弟,我叫醒弟弟,带着他一起下楼买菜。
这大楼周围只有一个破旧的菜市场,里面只有零零散散的蔬菜供应,是从城里运来的剩菜。
我买完菜走进大楼,电梯此时刚好到达一楼。等的人很多,我站在后面,打算乘下一趟。
一个女人的钱包忽然散落,一些零钱硬币滚了出来。
女人急着进电梯,皱了下眉头没再管。
电梯上升,而电梯门却诡异地没有关闭。
硬币慢慢滚入了电梯间里,因为没有地下楼层,一楼的电梯间就是一块泥土地。
几个原本在空地玩耍的小孩忽然冲进了电梯间,抢着捡散落的零钱。
我见状原想提醒,看了看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想着应该不会有大碍,便没再开口。
电梯却在这时忽地发出“滴滴”的响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有我和弟弟。
我猛地看向老旧的显示屏,电梯楼层直线下降。
“快出来!”我放开弟弟的手,冲向那群还在捡着硬币的孩子。
电梯“砰”的一声落了地。
鲜血喷上了我的身体。
我停在电梯门前,周围散落着被电梯压力冲击而飞散出的残肢。
电梯门缓缓打开,还未下电梯的人在里面倒做一团。
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年轻女人望着我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我呆滞在了原地,巨大的响声让身后的弟弟被吓得大哭起来。
惨叫声,哭声,哀怨声混作一团。
6
爸爸下班回来时,我正抱着腿坐在床上。
弟弟在我旁边已经睡着,脸上的泪痕格外清晰。
“莉莉?”爸爸唤着我的名字。
我机械地转过头,满眼泪水看着爸爸,一把抱住了他。
爸爸将手轻轻拍在我肩上安抚,“没事的,都没事了。”
我在爸爸怀里抽噎着,头顶的灯忽然开始闪烁,爸爸抬起头,望着顶上的灯,温柔地对着我说:“爸爸去看看是不是电路出问题了。”
我点点头,继续蜷缩在床上。
灯灭了。
客厅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我抱紧自己,试图让自己不去注意。
直到我听见那一声,“姐姐。”
我猛地睁开双眼,舟舟!
我起身顺着墙壁不断往前摸索,到达客厅之后我小声唤着弟弟的名字,“舟舟?”
没有人回答。
微弱的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电视机柜上那个上锁的柜门闪烁着奇异的光。
钥匙就放在桌子上,我拿起钥匙走向柜子。
一步步往前,打开柜门,父亲的工作包就放在里面。
我鬼使神差将盒子拿出来,漆黑的盒子在月光照射下更显得诡异。
我慢慢打开盒子,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各式的人类手指。
我捂住嘴,被吓得连连后退,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身后却忽然传来爸爸冰冷的声音,“莉莉,你不该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