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有习俗。
一辈子只做两个纸人。
一个是自己的,用来替自己消灾。
一个是他人的,用来替别人挡灾。
绝不多做。
因为给他人的纸人做坏了,要偿命的。
01
「夭寿呦!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我娘拍着大腿哭声响彻屋内,我爹和姐姐听到声音赶来,扫了一圈屋内,目光回到我娘的脸上。
阿爹压下脸训:「哭哭哭,一大早地哭丧!活腻了?!」
我从木凳上趴起来,有些迷茫看着我娘那张惊恐的脸:「娘,你咋了?」
我娘听到我这话,刚压下去的哭声变得更尖锐了。
「呜呜呜,完了全完了,咱们家全完了!」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西。」
她指着离我最近的棺材,尖声:「棺材!棺材!昨晚我就说不该让她剪的!」
我爹听到棺材两个字,身子一震。
浑浊的双眼罕见地露出惊恐惧的神情,他快步冲到棺材前,探头向内看。
我虽不明就里,但看着惊慌失措到极点的爹娘,还是本能地心跳加快。
果然,我爹转过头时,瞪着的眼睛像是要吃人。
被打怕了,我身体下意识地后缩:「爹,棺材里咋了?」
我这话像是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个箭步冲来就是狠狠揪起我头发往旁边拽。
「疼,疼,好疼啊——」
头顶传来剧烈地撕痛,混杂着血腥味,我觉得自己的头要被拽掉了,眼泪一颗颗掉。
「爹,爹,别拖了,再打妹妹就没命了。」
姐姐哭着抱住我爹的大腿求情。
可我爹的力气实在太大,他一脚踹开姐姐。
随后把我扔在地上,用力踹在肚子一脚。
我还没从这种疼痛中反应过来,衣领又被我爹拎起来,他像拎狗一样把我甩出去。
「砰——」
下巴撞到棺材板上。
「老子死前也要先弄死你!」
「你这个贱货,是不是故意的,嫉妒你姐姐能嫁人敢捣乱。」
「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双手抓在棺材板上。
背上又挨了重重一脚,浑身像要碎掉,我爹是真想杀了我,脚下的力气用了十足。
额头有血不断留下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用力抹掉眼睛上的血,看向棺内。
「呲——」
我倒吸一口凉气。
棺材!
这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心中的惊骇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疼。
棺材里的纸人出事了!
昨晚明明剪好栩栩如生的纸人,现在头没了。
剪纸人有规矩。
纸在人在。
纸破人死。
那可是我们要给人换命的纸人!
02
我心脏骤缩,只觉得呼吸困难,脑子嗡嗡的,浑身压抑不住地颤抖。
「怎、怎么会这样?昨晚我明明确认是完整的才放进棺材里的。」
「头怎么会没了呢?」
棺材内除了一具无头的红纸人,空空如也。
额头还在不断流鲜红地液体,我一边抬手擦一边不死心在棺内翻找。
「我弄死你这个小畜生!」
背上又挨了一脚,我疼的眼泪直掉,分不清是身体和心底哪个更疼。
在我们村,人人都会做纸人。
只是,我们做的纸人,不是普通的纸人。
可以帮人借命。
一个纸人,代表了一条人命。
纸人是要在特殊的纸上做的,浸泡了处子血,尸油,借命花的纸上。
不管是寿命几何,只要按照那人的身形剪纸成形,放到棺材里,可以避祸。
很多快要死的人,用了我们村的纸人葬,就可以葬到病除。
但是做这事是有风险的,做的多了,就会受天谴,替原本要死的那个人承担命运。
因此我们村里有习俗。
一辈子只做两个纸人。
一个是自己的,用来替自己消灾。
一个是他人的,用来替别人挡灾。
但凡只要做成了,必死的命都可以骗过阎王爷,增加几十年寿命。
但如果我们做的纸人坏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做坏了......人也活不成了!
03
「爹,爹求求你,别打囡囡了,我去和顾生说,纸人是我做坏了,顾生不会难为我的。」
「再不成,我去给顾爷爷还命。」
姐姐哭着爬过来,再次死死抱住我爹的大腿,声音嘶哑。
「顾家」两个字把我从纸人的震惊中拉出来。
我抬头看着姐姐,姐姐的眼睛又红又肿,看的出来她是极难过的。
一股浓烈的愧疚感袭上来。
姐姐.......
因为我们村的特殊手艺,村里许多女孩嫁的很好。
和我们结亲的大多非富即贵,人有钱到一定程度,已经不在乎联姻那些利益了。
他们只想要命。
所以从我们村嫁出去的女孩,嫁的都是最有钱的那些。
姐姐已经订婚了,并且对方是城里最有权势的顾家。
顾家小孙子顾生欧洲留学归来,俊美优秀,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族产业,是城里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
姐姐从小到大也一直偷偷暗恋顾生。
顾氏对姐姐唯一的要求就是给顾家老爷借命。
如果成功了,就立刻安排姐姐和顾生领证,并且立刻打五千万过来。
五千万,我们村这么多年收成都没二十万。
如果失败了,那就要我们全家给顾老爷陪葬!
爹抬起的脚也顿住了,他身子一抖,屁股跌坐在地上,眼底是深深的绝望。
我心底也涌起绝望。
昨晚,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这两天准备后事了。
没有纸人,顾老爷必死无疑!
我们村虽然人人都会做纸人,但不是人人做的纸人都能借命。
这本身就是阴间的事,必须阴气越盛越好。
阴气越重,剪的纸人越能瞒过阎王爷。
家里符合条件的只有我和姐姐。
但是姐姐已经定亲了,沾了阳气。
唯一能做纸人的我把事情搞砸了。
04
「顾家的车就停在村口,报的是喜事,那拿来的是就是五千万。」
「报的是丧事,你看到村口那些轿车和凶神恶煞的人没?」
我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爹气的爬过来,挥着手在我脸上扇巴掌。
我的脸已经被打的又红又肿,可我却感受不到疼了,我的心一片迷茫,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昨晚明明完整的纸人,怎么会坏了呢?
顾老爷要死了,顾家要我们偿命。
我不仅害了全家,还把姐姐的婚事毁了,家里唯一对我好的姐姐。
我该怎么办?
「别打了,求求你们。」
姐姐哭着扑到我面前。
「我虽然定亲了,但我还能做一个纸人。」
「也许,也许阎王爷打瞌睡,就放过了呢。」
听到这话,我浑身一震,看向挡在我面前,哭成泪人的姐姐。
脑中像是一道闪电劈过,整个人抓住了那道光。
姐姐已经定亲了,接触了男性有了阳气,剪的纸人效果大打折扣。
所以昨天才让刚满18岁的我来剪。
我虽然做坏了顾老爷的,但我还做能在做一个。
我抓住姐姐:
「我做!」
「我也可以再做一个纸人!我今晚就做一个新的纸人。」
「这次,绝不会做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