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杀我父皇,辱我母后,灭我大虞。
还把我扔进了厮杀的斗场,害我沦为阶下奴。
宴会上,我一袭红衣魅惑众生。
我坐在他腿上,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慢慢将唇凑了过去:
「皇叔,你败过吗?」
1
我站在擂台上,衣服上满是污泥和鲜血的混合产物,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头发也乱糟糟的,好似一大坨干枯的黑草。
看台上的几位小姐隔着老远就用手帕嫌恶的捂住自己的口鼻,蹙着好看的眉头。
能站在看台上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权富贵。
我眯了眯眼睛望向看台,又是一些老熟人。
他们披着最华丽的外衣,正观看着这世上最无人性的戏码——斗人。
站在我对面的男子没比我干净到哪里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凶狠的瞪着我,随着一声令下,男子健步如飞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没动弹,眸子里一片淡漠,毫无畏惧之色。
等他跑到我眼前时,我伸出手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
他顿时倒地不起,口吐鲜血。
看台上的众人齐齐拍手叫好,为我欢呼呐喊着。
每一场比赛,他们都会选择一个奴隶压钱。
我在斗场以杀伐果决出名,只要有我参与的比赛只会赢不会输,他们也因此常常赚的盆满钵满。
时间久了,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这些人最喜欢和看重的奴隶。
比赛就此终止,几个侍卫把我带了下去,重新关进了地牢里。
淮景见我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瓶廉价的金疮药,仔仔细细在我手上涂抹着。
淮景身上也有很多伤,他却从不舍得给自己涂。
「我这双手,不知杀了多少人,也就你这么爱惜它。」
「女孩子手上留疤了不好看。」
我眨了眨眼,有些错愣。
女孩子...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我苦笑:「进了斗场的人都只想活着,你却在意我的手会不会留疤。」
淮景涂好了药,又小心翼翼的塞回怀里:「阿月,我们早晚会离开这里的。」
离开,多么虚无缥缈的一个词,我心里想着却不忍开口打击他。
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的,这就是淮景的盼头。
人一旦连盼头都没了,那才是真的死了。
淮景为了让我睡得舒服些,用稻草给我编了个枕头。
夜里,我枕着枕头蜷缩在地上死死睁大眼睛。
我最恐惧的不是每天在擂台上随时都可能会丧命的厮杀,而是漫长无际的黑夜。
我害怕睡觉,因为睡着以后我会入梦。
梦里,父皇和母后都没有死,我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常乐公主。
梦醒了,我就要接着被扔到擂台上厮杀决斗。
没人记得我是谁,更没人会把一个粗鄙不堪的奴隶跟昔日里风光无限的常乐公主联想到一起。
擂台上,我更像是一只供人玩乐的畜牲,仅此而已。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会唤醒我体内的泪虫,而在这斗场中最忌讳和没用的就是泪水。
想到这里,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淮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阿月别怕,睡吧。」
2
第二天,场主命人把斗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听说是有贵宾要来斗场看比赛。
我并未过多在意,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场主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笑呵呵的来地牢里看我。
他手里拿着一个雪白的馒头:「今日来的贵宾指名点姓要看你的比赛,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说着,他把馒头扔给我,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污泥。
我伸手捡起来就往嘴里送,却被淮景制止。
他把脏了的外皮仔细包下来后才递给了我。
这种新鲜的白面馒头并不是每日都有的,平日里我们吃的都是一些腐烂发臭的脏物。
刚来斗场的时候,我无法忍受这些腌臜之物,就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那时我发誓,哪怕饿死也绝不吃一口。
后来我饿着肚子被人扔到擂台上,被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看台上坐着的,尽是一些曾经跟我要好的朋友。
他们没认出我,或者说根本不想认出我,他们大声叫喊着让那个奴隶快点打死我。
最后我真的快被打死时,心里莫名就腾升出一丝不甘和恨意。
我出于本能,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那人的脉搏被我咬断,热血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
我躺在地上无力地发笑,边笑边哭。
哭什么?大约是此时我才真的意识到,这世上再无常乐公主了。
那日回到地牢后,我闭着眼睛忍着恶心劲儿狼吞虎咽的把那些东西都吃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也是我第一次明白,在死亡面前,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所谓的公主架子
根本不值一提。
我要活,我不能死,我绝不想成为他们无聊消遣的牺牲品。
回过神来,我接过淮景手中的馒头,掰了一半给他。
「我不饿,你一会儿要上场,你多吃一些。」
我没说话,继续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弹。
淮景知道我的性子,只好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吃,新鲜的食物对我们来说弥足珍贵。
「阿月,你一切小心。」
我点了点头,继续啃着馒头。
场主对今日来的贵宾很是重视,就连擂台上那些罪恶的污迹也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看台上摆好了上等的糕点和茶水,座位上贴心的铺了兽皮毯子还放着几个软垫子,扶手上重
新抹了一层蜡油。
许是怕来者嫌弃气味,斗场内点着好闻的熏香,从门口到看台的这段必经之路被摆满了各种
色彩绚烂的鲜花,馨香满庭。
此时此景,竟带着一丝雅致的韵味,不知情的人怕是还以为待会要欣赏的是件何等高雅之事。
场主扔给我一件干净的衣服,让我去洗个澡换上。
我隐隐觉得,这次的贵宾怕是非比寻常。
3
我来斗场快三年了,这还是我三年来第一次洗澡。
我整个人泡在浴桶里,有些贪婪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
热气喷在我的脸上,身体也得到了极度的放松,竟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起来。
若不是周围黑漆漆的环境和身体上各种丑陋的疤痕,我还真要以为自己仍在皇宫内了。
淮景在门外守着,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催促。
「阿月?时间要到了。」
催促的人走出很远后,淮景才隔着门叫我。
淮景总是擅于设身处地的替我着想,他是想让我多泡一会儿。
我简单擦洗后,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换上衣服用帕子擦拭着头发。
「进来吧。」
闻声后,淮景才缓缓推开了门。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双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
我因刚洗过澡,心情难得有些愉悦,打趣道:「是我长得太丑了?」
「不是!你,很好看。」
我低头笑笑,随意的束起头发,正思考应该用什么固定时,淮景掏出一个木头簪子递到我面前。
我有些惊讶,他是什么时候雕刻的?
我接过来打量着,做工不是意料中的粗糙,反之非常的精细,簪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
淮景解释道:「你出去比赛的时候,我闲着无聊,就设法找了些说得过去的木头做了这个。」
「谢谢,我很喜欢。」
淮景有些羞涩的勾着唇角,如一缕春风,吹散了我心头郁积的阴霾。
这短暂的须臾,是我在斗场内最舒心时光。
如果能这样可以抛开一切的一直美好下去,该有多好。
催促的人又来了,我这才从幻想中醒了过来,自嘲般的笑笑。
「走了。」
「阿月,我等你回来。」
我和淮景心中都清楚的知道,这次的比赛,不一样。
一切,都太反常了。
我来到擂台上时,看台上的一个女子正不满的抱怨。
她衣着华丽且尊贵,语气嚣张又跋扈。
她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气宇轩昂。
男人也不恼,只是温和的笑着。
「哥哥,看那些低贱的奴隶打架有什么好玩的?」
女子撇着嘴,显然很不开心。
我虽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声音绝不会听错。
我背过身去,呼吸变得不平稳起来,恨意如熊熊烈火般快速的燃起。
女子也注意到了我,她皱着眉,怎么看我都不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
很快,她咯咯的笑了几声,惊喜之余带着一丝玩味。
她指着我对旁边的男子说:「哥哥,你看那个奴隶好生的眼熟啊~」
虞纯认出了我,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
那个杀我父皇,辱我母后,灭我大虞,害我沦为阶下奴的男人——我的二皇叔,如今的九五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