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皮鼓村里唯一的富户，却住在一间烧焦的屋子里。

我的阿姐有着全村最细腻的皮肤，美中不足的是我小时候贪玩留在她手臂上的咬痕。

阿爹时常摩挲着阿姐的这身皮肤，并止不住的念叨：

「可惜了，可惜了。」

我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阿娘连忙捂着我的耳朵让我走开。

但有天，我的阿姐她失踪了。

1.

我很嫉妒我的阿姐，因为我的阿姐是全村皮肤最细腻的妹子。

而我长得又黑又黄，常常被全村人耻笑。

她们时常聚在一堆谈论祝家这两朵截然不同的姐妹花，我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出来，甩开了阿姐的手。

但阿姐真是个离不开我的聪明蛋，即使就那么一小步她也得急匆匆的跑上来挽住我的手，看着阿姐的样子，我决定原谅她。

当天阿娘就做了一桌饭菜，阿姐将嘴里的饭菜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腥？」

我从未见过阿娘那副样子，她讪讪笑着一双眼里却全是贪婪：

「这个嘛，多吃点鱼肉对皮肤好的。」

阿娘骗人！

我在心里气鼓鼓，在前天我可是亲眼见到了阿娘，她明明是吃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愿意告诉我们。

阿娘正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说话，中年男人递过来一条鱼，他脸上肥肉堆积在了一起，说话时一抽一抽。

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但我听清了阿娘说的话：

「知道了，到时候来。」

吃完饭后，阿姐就失踪了。

父母找了很久，却依然没有阿姐的踪迹。

阿爹叼着烟枪，坐在地上愁眉苦脸，阿娘泼辣的叉着腰在一旁骂爹。

而我还在等着阿姐给我讲睡前故事，阿娘看到了我，脸上漾出了笑，我扑向了她的怀抱，却被凸起的木刺划伤。

阿娘急忙将我抱去了医院，然后就坐在一旁失神。

我知道阿娘在想什么，因为我也看到了地上的一道道抓痕，还有飞溅的血点，像是阿姐在进行誓死抵抗的方式。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找到过阿姐。

没有了姐姐的对比，我也不再是村里的丑丫头了。

我欢快的和平常不接受我的村里人一起玩，却在唱歌谣时被人推倒在地。

「不是这样唱的！」周亦含生气的说，她露出了整个牙龈，红红的和阿姐的血一样。

「应该是这样唱，皮鼓村，槐树下。槐树下，阴山里，活人借道击打鼓，鼓声窈窕如淑女，起来哟呵…」

我一把将她推倒了地上，之后她的哭声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阿娘气的就要打我手心，我倔强的止住眼眶里的泪，恍惚之间看到了阿姐正在我面前安慰我。

「娘，」我指着眼前的阿姐，兴奋的跳了起来，「是阿姐！」

阿娘有些奇怪的看着我，随后她将我一把抱了起来，也不再教训我：

「说什么胡话呢你。」

我有些低头丧气的吃着饭，自上次过后村里的人便不再带我玩了。

我拿着阿娘给我的糖人找到周亦含，她正带着村里人一起唱歌谣。

我咽了咽口水，将手里的糖人递给了她。

周亦含接过了糖人，在我准备和她们一起唱时，她却突然开了口：

「你姐姐哪去了？」

身旁的伙伴七嘴八舌，但是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其中鹤立鸡群：

「我知道！我爸爸告诉我了。」

小胖墩摇头晃脑，嘴里唱着那首歌谣，然后他睁开眼大声的说：

「你姐姐是被抓去做人皮鼓啦。」

「好耶。」

「那我们也可以击鼓吗？」

小胖墩摇了摇头，正准备回答时，我如同一个炮仗一样冲了上去。

我死死的咬着他的手臂，直到阿娘来了也没有松口。阿娘在一旁低声下气的道歉，在看到我之后直接冲我的脸打了过来：

「你个死丫头，还不快松嘴！」

我不服气的大喊：

「是他说了我姐坏话！」

说完，我看向了周围，周围人全都回避了我的目光。我又看向了周亦含。像是在急于证明什么：

「周亦含也知道！」

迎着阿娘确认的目光，周亦含摇了摇头：

「祝婶，我不知道。」

阿娘最后是提着我回家的，因为我不肯道歉，她又禁了我几天足。

我看着被烧焦的床，抱紧了阿姐给我缝的娃娃。

为了证明我没有阿姐也可以睡着，我抱着娃娃上了床。

随后我便听到了屋外的窃窃私语声，我好奇的看向墙边的缝，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爹依旧拿着那杆烟枪，他张嘴说了些什么，阿娘在一旁擦眼泪，她着急的声音有些大了些：

「你想什么？就一个幺儿了，我不同意！」

闻言，阿爹擦了擦烟枪：

「不就一个丫头片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你话说的好，那你来生啊，我都那么大年纪了。」

阿爹带着情绪激动的阿娘进了屋，后来那段日子，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爹娘送走。

阿娘看着低着头乖巧吃饭的我，打趣我这段时间变乖了。

我身子一抖，差点将饭抖落，见此阿娘轻声问道：

「怎么了吗？」

我看着阿娘的脸，然后我第一次对阿娘撒了谎：

「没有。」

说谎的滋味很不好受，我在地上画着圈圈，听着周亦含她们唱的歌谣。

空气突然寂静，周亦含走了过来，她没好气的翻着白眼：

「干什么杵这呢？」

「路是你家的？」

周亦含一噎，看着眼眶红红的我，第一次软了语气：

「还在想你姐那事？」

我偏过了头，阿姐的脸在我眼前浮现。

「我听说，姐妹之间是会有一种心灵感应的，也许你姐姐会没事呢？」

说完，周亦含跑走了，我感受到心里涌出的强烈的悸动，突然相信了周亦含的话。

小的时候，我曾走失过一次。阿娘责怪阿姐没有看好我，阿姐也自责的难以下咽。

直到找到我后，阿姐才吃了第一口饭，然后她弯下了腰擦干了我脸上的眼泪。

「不用怕，我们之间是会有心灵感应的，你一定要记起阿姐，这样我才能更快的找到你。」

2.

我找了阿姐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她。

有一天我在草堆里，发现了一个晕倒的男人。

他长相很是俊美，皮肤瓷白也没有村里的少年那样粗糙。

我将阿娘找来，带着他回了家，然后对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念叨。

「我救了你，等量代换，也要有人救我阿姐呀。」

昏迷了三天后，男人醒来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

「你好，我是从外面来的，我叫李融豪。」

我心生好奇：

「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呀？」

李融豪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被讳莫如深的阿娘拉走。

阿娘一向不准我干偷听的事，但当我下定决心赶过去时，只看到阿娘愁云密布的脸。

我擦去了阿娘脸上的眼泪，阿娘沉默的摸着我的头。

自那之后，我过上了和阿姐一样的生活，阿娘拿来鲜花为我沐浴，阿爹买来羊奶供我吃喝。

我的皮肤一天一天变得细腻，但我却并不是那么的快乐。

以前的时候，我会羡慕的看着阿姐的皮肤，然后对阿姐发出赞叹。

「阿姐，你好漂亮呀！」

但阿姐从不会笑，只会摇着头说着：

「你不懂。」

我很不服气，但我看着阿姐流下来的泪，懂事的闭上了嘴。

后来又一天，周亦含找到了我。

她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不知道吗，你要被做成人皮鼓了。」